“拿来。”朱瀚指他们各自的勺子,“这回不用走,用“收”??谁先收得住上的水不洒,谁得让一寸。”
“勺子能收什么?”馄饨摊主皱眉。
“你把勺当心。”顾辰把一盏温水递给他,“你勺一抖,心就洒。你把水稳住,风也稳。
两人半信半疑照做。刚开始,馄饨摊主勺子抖得像条鱼,豆花摊主倒是稳了两下。
第三回,两人都找着了窍门:不是死憋,是把手腕悬在一条看不见的线里,慢慢停。
水没洒,嘴也没再洒。白榆趁机把“缓”的牌塞给他们:“挂你们摊后头??记住,汤先缓,气再顺。”
“行。”两人齐声,竟把牌擦了又擦,像宝贝。
竹棚前越来越热闹,却不乱。
沈老坐在边上拉二胡,不是唱,只是顺着每一个停与让,拨一拨,像给这块地铺一张看不见的席。
红绳越来越光,糖画圈在绳上闪成薄薄一层亮,孩子们伸手摸,指腹上糊一层甜,一舔,笑出声。
“王爷。”一个着青布短褂的壮年人拎着空篓子站到桌前,脸晒得黑,眼里却亮,“我叫程夯,街边拾柴的。今日还没抬,就先来??我想在‘调解处’做半天‘看人。”
“你看什么?”石不歪问。
“看谁心里不舒坦。”程夯挠挠后脑勺,“我抬惯了重,知道哪副肩膀是硬撑,哪副是真扛。”
“成。”朱瀚笑,“你站桌背后的阴影里。谁一过,你看他肩,点一下头就好。”
程夯站着,不言不动,像一棵浇透了水的树。
过了一会儿来个卖花的小娘子,肩歪。他咳了一声,朝她比了个手势,不言语地将肩往下按了一指。
小娘子会意,肩落了,步就稳。
她回头冲他一笑,程夯耳根子红了,却笑得更笨。
到午末,朱元璋悄然到了。仍是常服,袖口洗得发白。
他在红绳前摸了一下,把绳头轻轻又放低一点,目光一转,看见桌上空着的一尺半,露出欣慰????“一尺半”这名字,起得不差。
“皇兄。”朱瀚走过去,“试一试我们的“分地。”
“分什么?”朱元璋像个围观的汉子,兴致盎然。
“分拐角。”白榆把两根细竹片插在石缝里,划了个不太规整的扇形,“两家摊要同占拐角,各占一半,谁都不服。”
“各走‘三停二转一让’。”朱元璋随口道。
“什么?”王福没听懂。
“走三步,停两次,转一次,让半寸。”
朱元璋看人群,“谁先把这七个字走完,不踩红绳,不碰影线,不扰路,谁就得拐角。”
“这叫‘皇法”。”石不歪低声嘀咕,嘴却是乐的。
两个摊主上前。第一回都急,犯规一堆。
第二回他们学乖了??第三步“停”时,脚背往里收,肩不耸;“转”在那块弧板上轻轻一绕;“让”的半寸硬是挤在脚心里。朱元璋看着,眼底的笑纹深了。
他一抬下巴:“拐角,你们共用。早时辰归你,午后归他。谁若不守,一尺半不接待。’
两摊主齐声应,竟没多一句嘴。
人群都笑,说:“皇法是“分时”。"
“分时也是让。”朱瀚低声,朱元璋看他一眼,什么也不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