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还真是挑了个“好日子”出门,前几日都未有雨,单单今日阴雨连绵,愈发冻得慌。
我看到她在外衣底下蜷起来发抖的可怜样,居然觉得很有趣。
也许我就是这么恶劣的人,等到她眼眶都红了也不肯承认自己失策,才走上去,抖开大氅边角,把她拢进来。
好像有一团嘴硬的小雪团哆哆嗦嗦地撞了我一下,或者是错觉。
她胆子挺大,这次游离的目的地居然是钟璧山那边的土匪窝。
那个侍卫苍池很紧张,我也有点,但肯定不多。
毕竟任务目标如果自己玩脱了,还省了我一番力气,可以直接领赏了。
我们白天在最实惠的客栈里整理地图,打探消息,晚上偷偷跑到山的另一头观察。
这时候她的洁癖倒是能忍,整个人钻到树丛里,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,很认真。
我没有说出口的是,其实也不用这样。对面有灯火,敌在明我在暗,这一招纯属演练技巧。
……不过看她像野生的某种小动物,在林间小心翼翼地出没,也挺好玩的。
「二月十五日·阴」
在山外绕了几日,真正让我提心吊胆的是今天,她换了身衣服就要往匪窝里跑,那可不是公主府的后院。
苍池把她从窗口拦住了两次,最后一次她再三声明自己不会再翻,屋里也安静了许久,这事看起来是告一段落。
但是以我对她的认识,公主殿下不可能就此放弃自己的想法。
她可倔得很,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。
其实我应该安安心心地睡下,明早起来等着收尸收工都行。
不知是中了什么邪,我收拾好行囊,在她窗下守了半宿。
也许我想的是密切跟进,以免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变故。
后半夜连我都要阖上眼睛的时候,她从窗台轻手轻脚地迈出来,哗啦一下就消失在夜色中,跟去偷着摘月亮的小贼一样。
果然贼心不死。
我掐了一把自己驱散睡意,快步跟上她。
山间露气深重,草尖沾有前日未干的雨水,很轻易便能濡湿衣角,脸上偶尔也会溅到,凉得人清醒不少。
我不远不近地跟着,那套夜行衣太单薄了些,如果有人在旁边,她肯定要抱怨冷。
绕了半天,我们总算是靠近了山匪根据地的边缘。
这里的地形勘探我们都熟悉,此处被推断为第一层哨卡,需要确认其中的人是否还在尽忠职守。
很好,看她的动作,里面似乎没有清醒着的敌人。
我就这么跟着她,绕过了地图上标注出来的数个关卡,偶尔她会停下来,戳穿窗纸往里边散点儿药,动作越来越熟练。
期间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把段建泽给我的任务快速完成,公主死在山野里,众人只会觉得她太贪玩,很难有人怀疑到当朝王室身上。
可能是觉得此时未有事先安排,我迟迟没有做出反应。
她站在堆放武器的库房外,往窗框那里探头探脑,没注意自己的影子被月色拖得很长。
我眯起眼睛,手搭在剑柄上,直觉有些不妙。
后来我在一片混乱中勉强把她拖出来,两个人找到下山的捷径,眼一闭,抱住头就往下滚。
滚下去那一路,被拦路石块划开后背的时候我想,这简直荒谬。
她好像吓坏了,埋在我怀里,尽量做到一声不吭。
“谢谢你啊。”她站起来,拍了一把我的肩膀,然后被掌心的血迹吓得差点喊出来。
最后的结果是,她还能行动,拖着我硬是走了十几里的山路,沿途躲躲藏藏,勉强回了大本营。
我还以为自己的卧底生涯能就此打住,没想到公主殿下力气这么大。
有一点小遗憾。